文/半岛全媒体记者 付晓晓
图/半岛全媒体记者 吴璟
3月16日上午10:00,姜岸柳开车沿着青岛机场机坪围界巡逻,以每小时二三十公里的速度缓慢前行,他的眼睛不停地左右张望,以接近“找茬儿”的态度,对机坪内外一切有高度的异常物体保持警惕。几天前,一个风筝致使多趟航班无法正常降落,严重影响了机场运行安全,这让姜岸柳巡逻时格外谨慎。一架架飞机快速地滑过跑道、呼啸着冲上云霄的同时,在机坪上,包括姜岸柳在内的一群人每天都在周而复始地巡逻、监控,防止飞机受到升空物的“侵袭”。他们是机场净空保护区的守卫者。
对“高度”特别敏感
这几天,姜岸柳巡逻的时候比往常谨慎一些。3月12日,有机组在降落航线附近发现升空风筝,飞机无法正常降落。经过青岛机场、机场公安分局、流亭派出所的三轮排查,才在机坪围界外100米处一个废弃平房外侧的树上找到风筝。这是青岛机场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并且风筝竟然藏得如此隐秘。“很多人都没有净空保护的概念吧?怎么会有人在机场附近放风筝呢?”这让姜岸柳十分不解。
在机坪南侧围界中间,姜岸柳把巡逻车停了下来,他看见围界外不远处有辆吊车的臂架正高高地竖立着。“会不会超过限高呢?”姜岸柳先目测了一下,然后带着仪器前去测量。他向护卫岗的值班人员说明情况,登记好出行信息,走出围界。看似近在眼前的吊车,找起来并不容易,拐了两个弯之后,姜岸柳走进一家预制水泥管厂。他将激光测距测高仪对准吊车的至高点,仪器显示23.2米。“按照你们离机场的距离,这个吊车的限高是45米,这次没有超过,以后也要注意不要超过限高。”姜岸柳把相关规定向工厂负责人解释一番,并再三叮嘱。
姜岸柳所在的青岛机场航务管理部是机场净空防护的主要管理部门,巡视、检查、测量、报告是其工作职责。由于机场周边有不少小工厂,对吊车等大型机械的监控是姜岸柳每天例行检查的内容之一。《青岛市民用机场净空和电磁环境保护管理办法》明文规定,在机场跑道两侧各1公里和两端各3公里的范围内,吊车等移动物体作业高度不得超过机场净空限高。在这个范围里,放飞风筝、燃放烟花和焰火同样被禁止。
跑道中心线两侧各10公里、跑道两端向外各20公里的合围区域为青岛机场的净空保护区范围。“净空保护区内的限高按照与跑道的水平距离呈阶梯状分布,从几米到几百米不等。”姜岸柳对“高度”感知敏锐,“围界外面的建筑物,当初规划和修建的时候就要严格限制高度,我们有个专门的算法,比较复杂,要把高度算好、定好,其他物体平日里也随时留意高度。”
升空物皆为“天敌”
走到机场跑道南端,姜岸柳拿起望远镜爬上一个灯光塔。灯光塔只有两米半高,但是由于机坪内外建筑物较低矮,站在上面视线开阔,周围环境一览无余。姜岸柳通过望远镜观察是否存在会对飞行造成影响的障碍升空物,不管是动态的还是静态的。近20分钟时间里,他的身体360度转了两圈,以求不留死角,其间先后有4架飞机在跑道滑行起飞,从他头顶呼啸而过。
几乎可以说,一切升空物都是飞机的天敌。鸟、滑翔伞、热气球、无人机、气球、风筝,甚至一个飘浮的塑料袋、升腾的烟雾,都有可能对飞机运行安全造成威胁。姜岸柳每天的巡逻、观望就是为了能及时发现它们并立即报告处理。由于运行速度慢、机动飞行能力弱,飞机起降阶段最易受障碍物影响,跑道两侧和两端则是净空保护区最核心的区域。
“你看过电影《萨利机长》吗?飞机起飞时被黑雁撞击,引擎失火失去动力,迫降在了哈德逊河河面上。如果不明飞行物与飞机撞击或被吸入发动机,能量不亚于一颗小口径炮弹,甚至会直接洞穿机体,产生机毁人亡的后果。在跑道附近发现不明飞行物后,航班只能绕飞避让或者备降,直至跑道关闭。”姜岸柳说,他的职责正是为了避免这种危险的发生。
在所有飞行物中,鸟是飞机最大的“对手”,是最不可控的移动障碍物。据统计,每年全世界民航因为鸟击造成的损失近100亿美元,国际航联已把鸟害升级为“A”类(最易发生的)航空灾难。
青岛机场有个专门的鸟击防范部,他们的主要职责就是驱鸟。负责鸟情监测的衣兰智告诉记者,机场周围植物生长茂盛,又有大沽河流经,水源丰富,容易成为鸟类栖息繁殖的场所。飞行区内草地植物的果实、种子和鲜嫩绿叶,及各种昆虫、土壤动物、蛙蛇类等,都对鸟类有很大的吸引力。
据衣兰智介绍,目前机场及周边共统计到鸟类94种,对飞行安全存在较大隐患的有19种,鹭鸟、斑鸠、鸽子、鹰、燕子、麻雀及迁徙季节路过的旅鸟,都是重点防范对象。鸟击防范部的18个人,需要一刻不停地与这些可爱却危险的鸟儿们“作战”。
彩色风轮被阳光一闪或随着风跳动,鸟儿就会害怕。
假人“站”在机场内的草坪上,让鸟儿不敢靠近。
工作人员每天开着配有驱鸟器的车辆沿着机场围栏进行巡逻,鸟儿闻声慌忙翻飞出栏外。
近期新添置的超声波驱鸟设备被安装在飞机跑道旁的草坪上。
与鸟类斗智斗勇
到3月底4月初,鸟击防范部就要迎来他们最顽强的敌人之一:鹭鸟。在这之前,他们要把周边树木的树杈打掉,捣毁鹭鸟的营巢,让其无法落脚。白鹭、苍鹭、夜鹭体型大、飞行慢,对飞机运行影响较大,偏偏又难以驱赶。“等它们安家再撵就晚了,怎么也撵不走。”衣兰智说,对鹭鸟只能采取提前治理、生殖干预的方式,把机场变成它们不适合落脚的地方。
每种鸟都有不同的习性,也有不同的防范措施。驱鸟,是与鸟类斗智斗勇的过程。“不管是驱鸟方式还是驱鸟设备,都得勤换,人一懒了,鸟就适应了,就不害怕了。”衣兰智说,驱鸟设备有些是用强光刺激鸟的视觉,有些是用声音刺激听觉,有些则是靠气味把鸟驱散,假人得时常换衣服,后来很多假人都撤了,因为鸟熟悉了。燕子是最令他们头疼的鸟类之一,由于习惯了和人相处,它们对人并无恐惧,“有时候你在前面割草,身后就跟着一群燕子,你走到哪儿它们跟到哪儿。”燕子飞行高度低,阴天下雨气压低的时候成群结队,对飞机运行来说,是不小的隐患。驱赶燕子用的是含有氨水成分的驱鸟剂,将其喷洒在跑道上,用气味赶走燕子。
喜鹊是一种特别的存在,它让鸟击防范部的工作人员们又爱又恨。青岛机场周边喜鹊很多,必须花费不少力气控制其数量,但是它们有非常强的领地意识,如果别的鸟“进犯”,它们会扎堆“开会”、集群维护,力图把“敌人”赶走,尤其是鹰。鹰体型大、飞行快,又喜欢在高空盘旋,对飞机运行来说非常危险,喜鹊的进攻则为工作人员分担了不少麻烦。
时间久了,鸟与人、与机场之间的似乎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包括喜鹊在内,一些聪明的鸟已经熟悉了机场的环境,甚至懂得如何躲避飞行器,绕开飞机航行线路。猎枪这种最威严的武器,逐渐成为最后的手段,手持驱鸟抢、车载驱鸟炮也只是“弄个声响”。机坪那侧拉起的那一张张严密的网上,被挂住的鸟这几年越来越少。衣兰智来青岛机场四年多时间,“听同事说,以前一个网上每天能收下来一兜鸟,现在没多少了,这说明来机场的鸟确实少了。”被捕获了的鸟,工作人员一般选择放生,不能放生的则掩埋处理。
时刻准备应对突发
即将结束巡逻的姜岸柳开车返程,迎面遇上一辆黄色的车,车顶上装着大喇叭一样的东西,双方鸣笛示意。这辆黄车是驱鸟巡逻车,那个喇叭是驱鸟器,模拟动物惨叫声音,以此向鸟“示威”。两种巡逻车的相遇每天都会上演,可能发生在一天的任何时间,姜岸柳每天巡逻一两次,而驱鸟车是24小时不间断巡逻。它们还可能与护卫巡逻车相遇,后者负责安保,但升空物也是其关注对象。三方联动,再加上电子监控,织起了一张周密的监控网。
每天凌晨一两点,所有飞机停航以后,鸟击防范部的工作便开始了,夜间检查,顺带着在草坪上割草、打药。早上6点左右,首架飞机起航前,驱鸟车要进行一次集中“清场”,驱鸟器齐齐发出巨响和强光,试图将鸟吵醒、赶走。“就是要把这里变成一个让鸟感到不舒服的地方,让它们待不下去。”正在开车巡逻的刘国胜告诉记者,在这之后就是不间断地巡逻了,两辆车同时运行,两小时换一个班,“我们连交班都是在外面,不是在值班室,你从车上下来,我上去”。
除了观察鸟情,刘国胜还要观察有没有其他可能造成障碍的升空物,和姜岸柳所在的航务管理部有职责交叉。巡逻是一项寂寞的工作,两小时的时间里,以缓慢的车速绕着机坪一圈圈地转,无人交流。然而监控包括鸟类在内的一切升空物是长年累月的斗争,为了以防万一,他们时刻都在准备着,一刻也不能松懈。
姜岸柳每天都要爬上机场内2米多高的观察岗,对周围进行观察。
■有效办法 电磁枪迫降“黑飞”无人机
□半岛全媒体记者 孙桂东 报道
半岛都市报3月19日讯 无人机“任性黑飞”,若击落会产生另外的隐患。近日,青岛国数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研发人员演示了如何用电磁枪实现对无人机失控悬停、迫降、返航,无人机黑飞越来越难任性了。
试验现场工作人员用电磁枪迫降无人机。
近日,记者在中国海洋大学崂山校区见到了这款装备。在实验现场,工作人员将电磁枪举起瞄准正在空中飞行的无人机,通过电磁信号干扰发射器选择性地对“黑飞”无人机的遥控、GPS、图传信号进行电磁压制,与“黑飞”无人机操控者之间进行一场电磁PK,夺取操控者的控制权,直接使“黑飞”无人机迫降。
近年来,无人机行业发展迅猛,无人机“黑飞”已成为备受市民关注的社会问题。无人机的无序甚至违法使用给社会和个人都带来了重大的安全隐患、隐私侵犯和潜在威胁,也给社会安保带来新的挑战。据国数科技研发人员介绍,无人机体积较小且在低空飞行,此前尚无针对这类小型无人机的有效反制措施。
探测预警系统可通过收集周边空域音频信息,比对无人机音频数据库,结合高清成像装置,搜寻警戒空域无人机黑飞情况,并实时反馈至系统界面,该系统便于搭建,易用性强,目前已进入最后测试阶段。溯源系统是在将目标无人机迫降或捕获之后,通过无人机飞行控制系统接入“黑飞”无人机飞行控制单元,可以获取目标无人机起飞位置,通过调取该地点周围监控,抓获利用无人机进行破坏活动或窃取情报的违法犯罪分子。该套系统曾在一次安保工作中起到关键作用,先后成功驱离/迫降20余架次无人机,消除区域范围内的低空公共安全隐患。
■困境
升空物管控
目前尚无条文
在青岛机场从事净空防护工作多年,升空物真正闯了祸的事件屈指可数,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高枕无忧。前几天那个被挂在树上、给飞机运行惹来大麻烦的风筝,又给了姜岸柳一个重要警示。“不管是我们航务管理部门,还是鸟击防范部门,之所以时刻准备着,就是为了应对一切突发状况。概率虽小,也不能掉以轻心。”
发现了障碍物可以及时出动人力解决,是否可以对无人机、风筝或其他升空物进行管控不让其成为障碍呢?这是姜岸柳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不过始终没有找到满意的答案。根据我国《民用无人驾驶航空器系统驾驶员管理暂行办法》,无人机起飞重量大于7公斤、飞行高度120以上或飞行距离500米外,操作员必须持有中国民航局授权AOPA核发的训练合格证。“无人机的监管不是机场自己能解决的问题。如果是航拍爱好者私人飞行,如果7公斤以下小型机失控了呢?120米这个高度怎么测量呢?规定实际操作起来有太多细节还不清楚。”姜岸柳认为,自己现在最应该做、也最容易做的事情是继续加强巡逻和监控,同时加强对净空保护的宣传。“要把净空保护区的概念植入人们的脑海里,在净空保护区里哪些是不能做的,后果有多严重,也要不断提醒。”
■延伸
变“驱鸟”为“防鸟”
向生态治理靠拢
近年来,为了更好地保护鸟类,机场鸟击防范部门不再单纯依靠设备驱鸟,而是向生态治理靠拢,把“驱鸟”变成“防鸟”。
为了驱鸟,青岛机场从视觉、听觉、物理等方面全方位配置设备,可谓用上了“十八般武器”,除了人工驱鸟、拦网、枪弹等传统驱鸟方式,近年来还引进了一些比较先进的设备。据衣兰智介绍,眼睛是鸟最敏感的部分,机场现有的彩色风轮、彩旗、恐怖球、仿真假人、假鹰等都能对鸟造成视觉刺激。
声音刺激也是驱鸟的有效方法,“语音驱鸟器发出一种超声波,人几乎听不到,但是鸟能听到,而且它会一直嗡嗡地不停响。”衣兰智告诉记者,除了定向声波驱鸟器,机场还用上了全向声波驱鸟器、集束强声驱鸟器,前者使声波四面环绕,后者将声音成倍放大,对鸟的刺激更大。一种设备用得久了,鸟会熟悉、适应,因此设备需要经常更换,仅巡逻车喇叭里储存的模拟动物惨叫的声音就有100多种。此外,各种设备还会安装在飞行区适当位置,并适时调整。
“驱鸟治标不治本,从源头上切断鸟类食物链,才能降低鸟类的活动频率。”衣兰智告诉记者,生态治理就是要让鸟难以落脚。虽然草地容易成为鸟的活动场所,为了过滤飞机尾气并起到升降带缓冲作用,机坪不能完全硬化,每天凌晨飞机停航后,工作人员就开始割草、打药,降低草的高度,同时杀死草里和土壤里的昆虫。
水也是要解决的一个问题。机场排水沟里容易滋生昆虫,将比较细密的铁丝网盖在上面,明渠变暗渠,断了鸟的水源和食物。每年四月底五月初是虫卵复出期,工作人员要进行一次大规模集中打药。“断了食物链,鸟就不得不另寻他处了。”衣兰智说。